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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310章分化離間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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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310章 分化離間

臨時征調,作為軍中書吏、醫官居舍的濰縣驛館,館舍中燈火通明,觥籌交錯。

紫藤纏繞竹棚下,四周立著燈籠,蛾蟲撲扇翅膀打旋飛舞,不知疲倦碰撞著燈籠素色紗罩,一次又一次。

三人註目之下,李羨捏著青花酒盅仰頭飲酒,長哈一口酒氣,放下酒盅雙手挽了挽袖口,拿起桌上竹篾做骨,糊紙繪畫的紙牌,動作優雅洗牌卻咧嘴露牙笑著,搖頭晃腦:“李某酒力不勝,讓三位見笑了。”

他身側的李晝雙手提著酒壺,起身給李羨斟酒,臉色紅撲撲,笑呵呵:“君美先生海量……真海量!先生的酒德,更是某平生未見之高雅。”

洗牌的李羨望過去,一陣搖頭,長呼一口氣,鼻音重重:“嗯……其實沒什麽海量不海量,酒德酒品也沒那麽多說法。”

“對,君美這話中肯!”

李羨另一側的王文澤拍著桌子,笑的暢懷,環視周邊呵呵笑著:“渾身是膽何懼酒場?這人啊,喝到不能喝,自會喝不動。再說酒德,誰人沒醉過?生性謹慎之人,心胸坦蕩之人,醉與不醉並無區別。就那種本事稀松,得位不正者,最愛借酒後耍威風者,頗是下流!”

李晝接話,煞有其事,點頭:“此言有理!借酒勁而逞能,非是好漢所為!”

是啊,人家張承翼是醉酒之下誤打了他李晝一頓……

王文澤跟著開口,話裏有話:“王某此生近四十載,沒見過喝酒將自己喝死的,只見過被人逼酒逼死的。有多大肚皮喝多少酒,胸中都有個量,喝到盡興就好,沒必要強人所難。小郭將軍,如何看?”

郭震、田世威雖然被皇帝降職充軍,但兩家的家丁、影響力還在。失去郭震、田世威的東昌軍好欺負,可不是天生的受氣包。

三個人目光落在郭敦身上,郭敦低頭看著手邊青花瓷酒盅:“郭某喜歡精細的玩意兒,也喜歡喝精釀好酒,喝死未嘗不是一種痛快。被人逼著喝酒,酒是好酒那一切好說,若是酸苦劣酒,休怪郭某翻臉。”

李晝跟著點頭:“郭將軍這話說到了小弟心坎兒裏,這天下不論敬酒罰酒,只要是合符脾性的酒,那就是好酒,再多都無事,喝死也心甘。”

李羨見三人目光有意無意瞥來,將洗好的牌遞給王文澤切牌,他率先摸了一張牌。語調緩緩:“諸位,好酒終究是少的,這一點懂事兒的人都明白,咱也就不必贅述了。眼前,我就問三件事兒,第一,趙都司有無擔當?第二,今日登萊只有一杯好酒,明日會不會釀出二杯、三杯來?第三,有了更多的好酒,以趙都司的為人,會不會與諸位共享?”

三個問題問完,牌也摸完了,李羨低頭理牌:“這三個問題,三位不好回答,終究關系身家性命,來日前程。其實不瞞三位,在下心中也無底。”

輕咳一聲,王文澤道:“有一點老夫是確信的,那就是將星出登州,明日的登州會有更多的美酒。實話實話,人不會滿足於一杯美酒,哪怕自己喝飽,還會惦記著親近人能否喝上這類美酒。不論怎麽樣,我王家安安分分哪怕家中沒能人,也能跟著梅川混上幾杯好酒。可是,老夫心中不甘啊……憑什麽我王家要以趙家為主?”

扭頭,王文澤盯著李羨:“君美,你是衛裏難得的秀才,高中舉人也不是問題。你看得遠,跟梅川一樣是做大事的人。我也知我王家胃口太大,可如今趙家大房、三房決裂,我王家沒太多路子。要麽跟大房,要麽跟三房,要麽一分為二……可,還有一條路!這條路子不試試,老夫怕錯失良機,成為王家罪人!”

李羨搖搖頭:“難,你王家另一條路太難了。你王家雖有三五個能擔當大事的,可卻沒敢拿大主意的。否則,你王家不會蹉跎至此。不說旁的,光趙家三房的趙顯,就不是你王家上下能比的。”

“是啊,還是君美看的透徹,我王家就是缺個拿大主意的。不如趙家狠,趙家是拿命在賭,我王家不是賭不起,而是沒人敢主張去賭。”

王文澤感嘆著,手中牌合攏,輕輕放在桌子上,喪氣垂頭。

李羨勸道:“你王家與趙家是世代姻親,與趙都司親上加親,足以立身登萊,光耀門楣。這是多少人家想做,卻找不到門路的好事……王家該知足了。”

一聽李羨勸王家與趙家聯姻,吃了大虧的郭敦輕哼一聲:“王守備,咱是外人,說句不好聽的話……此一時彼一時啊。”

李羨扭頭直盯著郭敦:“正是此一時彼一時,趙都司的無奈,諸位也是能看得見的。易地而處,以己度人,諸位又有何良策?當時的山東,稍有恍惚便是一場波及百萬的血戰。若非趙都司力挽狂瀾,直切要害挽回形勢……以彭黯當時騎虎難下的窘迫,那可不是死東昌府幾家惡紳的小事,而是山東六府馳剿白蓮逆匪的大事!”

對視片刻,郭敦突然一笑,不再表態,只是專心擺弄手中的牌。

李羨又看向李晝:“適才,我問了三個問題,李千總如何看?”

李晝環視一圈,小心翼翼:“明日的登州,的確好過今日,這一點王守備確信,李某也確信,且深信不疑。而趙都司為人,李某素來景仰;李某相信,只要跟著趙都司走,明日多出一杯酒,或許趙都司另有重用不會給李某解渴。可後日又多出的酒,想來趙都司會分李某一杯。不同於王守備,李某如今冠禮不久,有大好的光陰可以等待。”

又看向郭敦,李晝勸道:“郭將軍,君美先生在登萊地位高隆,甚有人望。今夜,君美先生設宴,與我等敞開心扉暢談今後大事,這是難得機會,還望郭將軍莫要意氣用事,誤解了君美先生一腔好意。”

“好意?”

郭敦不屑,瞪目質問:“那為何捕倭軍入夜後異動連連?”

捕倭軍的異動,王文澤、李晝也有察覺,見郭敦挑破,兩人一副剛才耳朵聾了,依舊什麽都不知道的神情。

“的確是好意。”

李羨將牌合攏放在桌上,捏起青花酒盅:“實不相瞞,後日大軍入掖縣時,敝人要回歷城待榜。最快,十月初才能回歸登州。七月到十月,這兩個多月的時間裏,以目前軍中狀態來看,必生齷齪。”

齷齪兩個字咬的極重,仰頭一口吞下酒,李羨怒哼一聲:“王守備、李千總總就是登州出去的人,也生不出多大的齷齪。而我擔心的,就是郭將軍。”

郭敦陰郁著臉:“人為刀俎我為魚肉,郭某如今能有何作為?值得君美先生、趙都司如此器重?”

李羨搖頭:“郭將軍高看自己了,其實趙都司還未將郭將軍乃至是東昌軍放入眼中。以趙都司之心氣,摧毀東昌軍不算大事,只看合適與否。若不是趙都司與郭將軍、東昌軍有姻親約定,郭將軍乃至是東昌軍弟兄,便會在歷城悉數卸甲,遣散務農。”

“正是趙都司一力擔保,執意保住東昌軍,保住曾公心血,否則以駱颙心性,絕不會讓東昌軍輕易逃離手掌。趙都司是一腔好意,可偏偏心生愧疚,不願主動改編東昌軍,以消弭軍中禍端。”

直勾勾看著郭敦,李羨露笑:“趙都司因愧疚之情而坐視火起,我們這些依附趙都司吃飯的人可都心急了。今夜,王守備、李千總都已表明心跡,王守備就要喝今天的酒,李千總可以謙讓一二,等後日的酒。就是不知道,郭將軍是否看得上明日的酒?”

郭敦低頭,咬牙:“君美先生,郭某不認為一席話語能讓先生安心,能讓趙都司安心。明日之酒,還是後日之酒,對郭某而言太遠。趙都司毀約一事,我東昌軍弟兄不敢忘記。”

“是啊,誠如郭將軍所言,不論郭將軍今日是斷指明誓,還是書寫賣身紅契……敝人都不敢釋疑、安心。東昌軍終究是曾公心血,這支強軍入登州後……敝人擔心的太多,這變故太大。”

李羨也是神色苦惱,只能怪東昌軍的來頭太大了,若不能一舉瓦解東昌軍結構,留東昌軍在登萊,無異於養了一頭並在身邊。

這還不是幼虎,幼虎長大還需要一定時間;而並的病,說沒就沒!

“君美先生的意思,是郭某已到末途?”

“不,郭將軍何出此言?田世威、郭震二位將軍尚在人世,誰敢殺郭將軍?何況,如今的東昌軍,留著郭將軍,留著郭家,才有那麽一些合流的機會。若是郭將軍、郭家沒了,這東昌軍不姓郭,也不會姓趙,而是姓田。”

李羨扭頭看一眼東昌軍中高層軍官圍坐的四張方桌,對郭敦揚揚下巴:“東昌軍必須姓趙,趙都司能劃一營編制給郭將軍,三五年內,郭將軍自能練出一支姓郭的軍隊。至於姓田的,識時務者為俊傑,趙都司最不缺的就是容人器量了。否則,今夜就不是敝人出面做這惡人,而是那位周先生了。”

嘲諷幾句趙期昌大膽後,李羨瞇眼看著郭敦,等待最後的回答。

王文澤這邊鬧得再兇,也不敢真翻臉,鬧得兇只是借姻親的關系想要好待遇罷了。王家想要的東西很簡單,哪只是一杯酒的事情。李羨看的很明白,王家想取代張家。

李晝更是乖巧,什麽都順著趙期昌的需求來。李晝乖巧的離奇,弄得李羨看不明白這家子到底在想什麽。

郭敦凝眉片刻:“郭某駑鈍之資,還請君美先生說明白些。”

“大軍夜宿濰縣,天幹物燥營中走水,各部舍命救火……而東昌軍所部千總田可成不幸喪命火海。”

低聲吐出一段話,李羨還朝那邊的田可成微笑著示意,斜眼看對面的郭敦:“郭將軍,以為如何?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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